夜色撕开城市的喧嚣，电车像一条银蛇沿轨道缓慢前进。车厢灯光冷而清，玻璃上跳动的霓虹倒映着街景。窗外的雨把城市揉成碎镜，一段疲惫的旅程在车轮咔嚓声中延长。座位尽头坐着一位蓝衣女，深蓝长袍，肩口留着雨痕，头发被灯光分成两束。她安静地望向窗外，像在聆听一段被雨声封存的故事。

我在车厢里徘徊，试图从她的轮廓里找出线索。她的脸在窗玻璃里与我相对，却不像真正的面孔。影子被灯光拉得偏长，像她身后另一张脸。每次列车颤动，影子便跳动，随她的呼吸一起颤抖。她没有言语，只用眼角的微光让我明白：她在等一个人，或在等待一段回忆苏醒的瞬间。

我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同样在这条线的夜晚，雨、灯、门缝里漏出的风像久违的信鸽。蓝衣女的身影与那个夜晚的场景重叠，仿佛黑暗里有秘密正在缓缓走近。她转头，目光落在我的手上，像要把名字从指尖拂走又放回去。车厢的灯忽明忽暗，像心跳被拉紧再释出的节拍。

窗边的一张票据掉落，蓝衣女的手指轻轻拾起，指节却发出细微的颤抖。她让票据在指间翻过，纸面上的字迹如同某人的微笑，忽而温暖，忽而冷凉。她将票据折叠，塞回胸前，仿佛把往事重新封存。车门边的风把雨声带进来，像有人在对她低声倾诉。她的肩膀随风轻颤，仿佛终于确认了归途。

车厢继续前行，外面的灯影变得模糊。到了站台边缘，她缓缓站起，走向车门。她回首的一瞬间，影子在灯光下拉长，像被时间锁住的轮回。她跨出车门时，雨水拍打车身，发出清响。留在座位上的，是一枚蓝色纽扣和一缕淡淡香气，像一个秘密刚被遗忘又被提醒。

我站在原地，看着车厢逐渐消失在夜色里。身后好像有人轻拍我的肩膀，回头却只见空座与滚动的轨道。那枚钮扣在掌心微热，仿佛她的体温仍停留在指尖。月光从车顶缝里落下，映出车窗里她的影子与我的影子并排而坐。午夜的路段总会把人推回记忆深处，带来一个名字和一段未完的对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