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像一层薄布覆在窗沿，厨房的灯泡发出微黄的光。桌上摆着一副还没有定论的扑克，父亲的手指因寒气而发抖，杯中的茶香被蒸汽带着暖意缓缓上升。母亲半侧身靠在墙边，眼角里仿佛藏着天边的星星。孩子坐在凳子上，耳朵贴着盘子，骰子和筹码的声音像节拍。夜色吞没了白日的喧嚣，只有指尖与纸牌之间的争执声。窗外的犬吠和远处车灯的影子把夜晚拉长，像一场闭合的练习。

桌面上每次翻牌都要承受某种重量，场景却毫不喧嚣。父亲的膝盖疼得直皱眉，呼吸变成短促的响。茶杯碰撞在桌沿，发出清脆的哔哩哔哩的警告声，似乎提醒他别再逗留在痛处。母亲把牌面遮住，眼神像夜里的一道灯。孩子的目光在牌面和父亲的背影之间游移，沉默像一层薄膜，将话语全部锁在喉间。墙角的钟摆缓慢摆动，像把时间钉在这里。他们之间只剩下筹码和名义的对话。

也许家里有谁在记录这一切，甚至是盘中的一张牌都显得格外的重要。牌桌边的灯光把桌面描成一块略微暖黄的土地，筹码的叮当像节拍器。母亲的手指偶尔触到父亲的手背，像是在确认彼此的存在。夜风从窗缝里吹进来，带来街道上的汽笛声和远处广告牌的亮光。这个夜晚没有热闹，只有说不出的关心和未说完的道歉。外界的喧嚣像从厚墙里退回来，只留下一声未说出的求饶。

孩子把牌面朝下，故意让所有人看到它的背面；他想把话留到明天，把这份沉默寄给日出。母亲把桌上的杯垫一遍遍擦拭，仿佛在抹去一段不愿回顾的记忆。父亲抬头看天花板，那里有裂缝，光从裂缝里漏下，像一道细细的线，把这间房子连成一个完整的夜。有人轻轻咳嗽，声音被笑声掩盖，然后又归于安静。杯中茶凉，心也一并冷下来。

口袋里掉出几张旧照片，像从口袋里滑出的时光。此刻的安静不是空洞，而是一种代替话语的方式。牌局继续，杯子里还有半盏茶，墙上的钟发出规律的嘀嗒。夜深人静，家庭的静默像一页翻过的旧书，留下温热的余温。明天还要继续，彼此都仍在彼此的边缘。图片和气味混在一起，像把往日的夜里封存起来。